趁早鑽進冷門路 醫好喬托名作
本篇文章摘自：第 1276 期
作者：萬年生
自知無法成為第一流畫家的蔡舜任，以繪畫優勢，投入畫作和台灣文物修復，蛻變成唯一能修復文藝復興畫作的台灣人。
如果你被蔣勳稱讚是「非常好的畫家」，這個讚美，正是你進美術系的期望，你願意為這個職業目標，付出多大代價？
累積：創作欲磨出畫技
忍受窮困當畫家，畫擺三年賣不掉
蔡舜任，就是蔣勳口中的畫家。東海美術系畢業的他，為了這個夢想，他忍受比一般上班族更低的薪水，在大學當藝術史研究助理，月薪不到兩萬元，一度沒錢買東西吃。
無情的是，他第一幅大型創作的畫，擺了三年沒賣出去，竟然發霉了。花了最多時間創作的寶貝作品，就這樣在眼前成了幾乎一文不值的垃圾。這一幕，給了他打擊，開始省思自己畫家的未來會不會也和畫作一樣隨著現實，發霉。
但他現在，卻是歐洲修復大師Stefano Scarpelli門下第一位台灣弟子，曾進入全世界最重要文藝復興時期蒐藏機構烏菲茲美術館，修復西洋繪畫之父喬托畫作，成了台灣唯一。
觀察：台灣修復師稀少
轉換成本低，又能延續繪畫熱情
蔡舜任的蛻變，是從盤點自己、認清自己的弱點開始。
依據一一一一人力銀行，二○一一年九月新鮮人就業現況調查，去年社會新鮮人畢業三個月內，就業率達六七％，但其中有二成一的新鮮人，不滿三個月，就放棄自己的工作機會，離職原因以「工作內容不如預期」近四成三最多。
「認清自己是關鍵，」一一一一人力銀行總裁林文雄分析，一般人對職場都有個人目標，當發現能力與夢想有差距時，建議先盤點興趣專長，再決定該放棄、還是堅持下去，或延伸到轉換成本較低的另一相關領域。「了解自己」這樣看似簡單的原則，卻是許多人在職場上最缺乏的能力之一。
失去了人生方向的蔡舜任自知極限，求完美的他發現，自己無法成為第一流的畫家，內心便在究竟該繼續朝創作的興趣走下去，還是轉換跑道間拉扯。
攤開一○四人力銀行上的工作職缺，國小老師和國中、高中老師的平均薪水分別是三萬九千元與近四萬六千元，也就是美術老師的薪水，約比他當時的助理工作高出近一倍到一．六倍。
但，這個工作對他來說，是滿足自己對藝術史的喜好，以及能在業餘時間繼續創作的考量。
「小朋友對畫畫的直覺與熱情，感染了我，」接著，他從安親班教小朋友畫畫過程中，再次認清自己，還是對繪畫有興趣。思考該怎麼找到發揮自己興趣與專業的人生方向，成了他此時盤點自己的重點。
修畫師，會出現在蔡舜任的選項上，有偶然的成分，也有某種程度的必然。師大美術系教授陳淑華觀察，藝術品科學修復在西方也是近五、六十年間的事，台灣十幾年前幾乎空白，專業修復師在台灣只有個位數，包括繪畫基礎能力、科學思維和美術史在內的三大知識系統，則是修復師必備的條件。
套在蔡舜任身上，最早除了畫作發霉讓他隱隱想到出國學修復；文化資產保存中心助理時期，實際接觸修復經驗也讓他發現，自己具備色彩、線條等繪畫基礎和藝術史知識，投入修復領域能事半功倍、又能延續自己創作熱情，這才讓他放棄當畫家，決心赴義大利走上修復這條不同的路。
從一句義大利文都不會說開始，異地學修復的過程，很辛苦。「真正的學院是那個城市（指佛羅倫斯），」蔡舜任為了快速累積實作經驗，他邊上修復學院，邊進當地修復工坊當學徒，寒冬，一個人站在零下低溫的工坊八個小時也不以為苦。
盤點：修復和作畫底子相通
先放下自我，讓他能跟大師對話
前半年，師傅卻只要他搬畫、掃地、打雜。再兩年，他只反覆填補畫作空白處的肌理重建。他發現，最少的修復就是最好的修復，也因此，就像他拿手術刀清理打磨修復畫作般，他要先放下自我，一點一點抹除自己內在的創作想望，才能把過去的美術技能與興趣重組為助力，有機會在修復領域出頭天。
「每個裂痕都會有原因，方向性、大小、破碎程度，都在告訴你（畫作）怎麼被完成，」一次次的修復過程，蔡舜任發現其實這技藝與他的底子相彷，透過一步步找出每筆顏色、筆觸、裂痕等蛛絲馬跡，面對不同畫作的他，就像在讀不同書，甚至是大師一筆一畫對他講解如何作畫。
「達文西的畫為什麼這麼好？因為一個藍，他可能就塗了十八層，」透過折射，光線進去繞射幾層顏料，再出來的顏色就不一樣，他知道只要自己先上一層藍、才上一層白，之後再上綠，就會出現和大師畫作同樣的顏色。
他的夢想，慢慢在修復工作上，又活了起來，讓他有機會修復喬托的畫，也有了國際高度，「當他修過喬托，資歷就不一樣，」美學名家蔣勳評論。
除了喬托此一國家典藏等級的無價藝術品，包括中國知名當代畫家周春芽、台灣畫家楊三郎等每幅上看千萬元的名家之作，也都有客戶委託他來修復。這樣的歷練，推估他專業修復師月薪約十二到十五萬元，至少是過去小助理的六倍。
重組：畫家夢結合需求
許文龍、蔣勳等名流，都上門請教
去年蔡舜任回台後，包括波蘭駐台辦公室前主任、許文龍、蔣勳和不少畫廊等政商名流，都曾慕名上門就教。店面隱身在台北市帝寶對面巷弄、尚畫廊執行長兼發言人劉柏宏就觀察，「他（蔡舜任）是台灣極少數專業的油畫修復師。」
同樣美術系畢業生，多數人選擇藝術行政工作或教職，平均薪水四、五萬元，往上加值空間有限；盤點自己，再認清自己，是蔡舜任最後沒離開最喜歡的作畫工作，甚至能比他自己過去、一般美術老師薪水更高，到達更高境界的原因。
從過去月收入不到兩萬元的窮助理，他進階到目前市場供給遠不及需求的修復師，還曾接下上海世博荷蘭館唯一指定的藝術品修護師職位，成了外國館唯一華人修復師，又創下另一個台灣第一。
不隨波逐流、為工作而工作，認清自己弱點，也認清自己志向，蔡舜任才能在被逼放棄夢想後，轉而在一次次修復經驗上，找到自己熱情，才讓他逐漸累積修復大師級畫作實力，成就今天的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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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檔案＿蔡舜任
出生：1978年
學歷：義大利史賓內利宮修復學院油畫修復、文化資產管理雙碩士
經歷：13-19世紀油畫專職修復、荷蘭國家典藏品修復師
現職：台藝大古蹟藝術修護系客座助理教授
收入：從每月2萬跳至15萬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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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萬年生
本篇文章摘自：商業週刊 1276期 2012.5 封面故事：蔡舜任 P168-P17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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